乐观的逻辑论证很容易激动人心,却也很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比如被誉为“美国电影之父”的大卫·格里菲斯,因为一部《党同伐异》而导致自己余生都生活在巨大债务和舆论的声讨中,最后郁郁而终,偌大的制作公司也因此破产,即便这部电影被后来的电影人封为神作。理想主义破灭之后导致的绝望是灾难性的,而激情澎湃的乐观主义者们总是喜欢盯着对抽象事物的热爱而忽略了对具体人、具体事物和具体社会环境的考量和责任。
下面我就一个电影创作者的身份阐述一下《第九区》为什么不适合拍摄续作。一、影片自身原因说到影片本身,就不得不提《第九区》的第二编剧,我的妻子特丽·塔歇尔,她是一位非常优秀,非常具有人文关怀的女性。作为一位专注于视觉呈现的导演,深知自己在人文、伦理、意识形态探讨方面的不足,还好我的妻子特丽·塔歇尔弥补了我的不足,在她的帮助下,《第九区》不再是单纯对美国社会的种族主义提出批判,而是通过主人公从生理变异到心理变迁之间所遭遇的一系列对种族、人性、以及伦理困局的综合探讨和呈现,在科幻的外衣下,以荒诞写实主义呈现出了对当代美国社会的深刻洞悉和批判,这也是影片能在IMDB获得8.3高分,并通过好口碑带动高票房的主要原因。
但是当我向塔歇尔提出想要写续集的时候,她非常明确地告诉我,《第九区》关于种族、人性、伦理的里故事讲得非常圆满,主角经历了种族歧视者——被歧视者——反抗者的身份转变过程。在他驾驶机甲武器转身的那一刻,人性就已经得到了回归和升华,因为他已经战胜了人性中最普遍的懦弱和自私。表故事虽然埋下了一个3年后回来的承诺和开放式结局,但其目的是引发观众对影片所呈现一系列探讨的反思和追问,是一种哈姆雷特式的留白。
影片最后回到主人公出发之前的镜头,影片开头与结尾之间的巨大反差不仅仅是为了体现社会现象背后的伦理困局,也为人性中的美好留下了一丝希望,就像那朵原本被弃至于垃圾堆的,钢铁做成的玫瑰,钢铁(能力)可以成为霸凌的武器,也可以成为美丽的象征。影片到这里可以说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美到刚刚好的地步。二、美国自2009年后的社会环境越来越不适合这类种族题材的讨论奥巴马在2004年美国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了那次著名的演讲之后就有人称赞他有魅力、有才华、懂得利用情绪资本,随后还有人预言“我仿佛看到了一位黑人总统”。
但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会认真地去考虑他成为总统的可能。直到2007年的某一天,大导演彼得·杰克逊突然找到我,说起了那部我曾经向他提及的揭露和批判当下社会种族主义的剧本《第九区》,告诉我可以开始筹备了,资金马上就到。我当时很高兴,终于可以成为真正的导演了,但我心里也明白,这跟奥巴马2007年2月10在伊利诺伊州首府普林菲尔德发表正式参选2008年总统竞选密不可分。